2015年12月29日 星期二

【史英-人本論壇:319】事情的真相














本文節錄於《人本教育札記》319期之【史英-人本論壇】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看了平路的新書《黑水》,陷入兩難的掙扎:一直想往下看,怎麼也放不了手;卻又想趕快丟開,因為太真實,太悲慘,太可怕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洪太躺在岸邊的淺水裡,奇怪怎麼先生也一動不動地躺在身邊;一面想著,只要撐到天亮,應該就有人來救了,一面回想這些年來的日子,是怎麼和這個老男人走過來的,以及這一次也許真的可以把這條黏在腿上的水蛭甩掉;當然還有那個叫做佳珍的,咖啡店的年輕的女店長,是怎麼莫名其妙地跑了出來。整本書裡,洪太都一直處在這種時睡時醒的彌留狀態,冰冷的河水淹過半個身子,卻並不感覺傷口的疼痛,所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剌傷要害;在這同時,作者安排了迴光返照中一幕接著一幕的場景,向讀者交代從洪太這一面所看到的事情的樣貌。讀著這些冰冷的文字,死亡的寒氣從另一個世界滲過來,無由抵擋地在脊椎後面緩緩升起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然而,這並不是唯一可怕的地方;真正可怕的,是洪太,洪伯,和年輕的佳珍的雖然沒有那麼長久、但卻同樣悲慘的人生:各人陷在各自的欲求之中不能自拔,一步一步走向明知的毀滅,卻在每個關鍵點上都無力回頭。這種悲慘無法用抽象言語描述,必須是看見事情實際上是怎麼一點一點地發生,我們才能稍稍體會這冷酷的世界是怎樣蠶食著卑微的人的一生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這就是平路筆下的真相,一種真相,一種可能的真相,在那個轟動一時的命案之中。人們知道淡水河口那個「媽媽嘴咖啡店」,知道那兒發生了雙屍命案,知道犯案的年輕女店長已經在一二審都被判了死刑,但是,沒有人知道真相。就只是為了卅五萬塊錢嗎?有必要同時殺掉兩個人嗎?還有數不盡的疑點,然而,法庭不曾提供任何答案,甚至也不那麼想提出問題;法曹認定判決是依據事實,然而,事實並非真相,因為,那些所謂的事實並不能解釋孰令致之,誰為為之,不能讓人們明白事情到底何以發生。這個時候,平路在那些眾所週知的事實之上,寫了一個頭尾完整的「故事」;說是故事,但這故事中的每一條線索都彼此關聯,彼此做為彼此的頭緒,因而怎麼看都讓人覺得,這應該就是事情的真相。


(文未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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